学生A 老师N
看标题就知道我想玩深沉,看画风就知道我又没成功。
那么,并不那么成熟的老师和并不那么叛逆的学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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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学期第一次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排名榜单张贴好,隔着走廊正对窗外挂着雨滴的翠叶,同是熠熠生辉。
最先来到跟前的是高一C班的班导齐藤,不动声色地游移了两行名字,眼睛亮了。
第十三名,高一C班坂口铃。
顿时什么骄傲啊自豪啊希望啊,一股脑从心底涌到眼角眉梢来。
C班嘛,一贯是C班该有的样子——前二十一个没占上是常态,百名内倒总有二三十个,这次来了个第十三,终于有所突破,自然让齐藤喜上眉梢。
再看看前十里头AB班那几个看到厌的名字,齐藤叹气摇头笑了起来,转身掠过跑来看分的张张悲喜脸庞。
“什么嘛这副豆芽脸……”
开着花儿踏进办公室果不其然被挪揄了,那个说话时机抓得正好的人,正是从办公桌里探出张无邪笑脸的二宫和也,C班E班的国文老师,三年前来的后辈,八成是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又换上自己的卡通衬衫,看起来颇有学生的样子。
齐藤走过去,看见他手里正捏着个成绩单,一下子瞧见了坂口的各科成绩,也笑了出来。
“到底是谁比较得意啊,坂口的国文排全级第二呢!”
“是啊。欸,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孩子各科都好,就数学拖后腿。”
齐藤用手里的数学教材拍了过去。
二宫咯咯笑起来,也没挡,话锋一转。
“诶,对了,那个转学生最近……怎么样?”
“转学生?哦,成绩单不就在你手上,应该不用担心吧,毕竟转学考试也不简单。”
“……我是说,呃,平时表现?都快半个学期了嘛……”
“啊……”齐藤摸摸下巴,好像明白了什么,“看那孩子一头黄毛,我本来也以为他是不良呢,不过意外的,平时倒是安份得很。”
“啊,是嘛……”
“嗯,怎么了?”
齐藤看出他少有的疑虑,但没给他深究的机会,二宫立即换回“我知道我很可爱”式的笑脸,托起了腮。
“没什么啊,班导工作繁忙,我关心一下嘛。”
“切。”
齐藤抽走他手里的成绩单,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找了找那个转学生的成绩。
相叶雅纪……
全科排名106……国文单科排名……275。
全级就三百来号人马。
啊……原来如此。
齐藤回头看看那个比自己还小十岁却已经开始驼背的青年,摇头心叹教书育人不易。
目光越过窗台的洋桔梗望向长长的坂道,光影摇曳仿佛与那日的一模一样,都氤氲着让人懒怠的不真切感。
相叶的成绩是怎么回事,二宫心里大概有了谱。
大概就是他们的初识奠下的基础。
开学第一天,下了好几日的雨终是没有停。
赶去地铁站的路上还被别人家伸出来的花枝划破了雨伞,湿着半边西装上了地铁,当然也是不会有座位的,二宫被人群挤得半腾空,只觉地表的雨水直接洒进了心房。
旁边来一声咋舌,二宫抬头,便见紧挨着的男子身上的丝质衬衫被自己的外套沾湿了些许。他自己也是一皱眉,说了抱歉,忙把西装脱下来。
但实在太挤,抻手这一个动作就波及了四五个人,还正是人家腰背位置。二宫连声说着不好意思,被束束目光刺得头皮发麻,一躁起来干脆也不顾那么多了,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
“你干什么呢!?”
左边戴着耳机的OL突然亮起了嗓子,二宫正脱剩一只袖子,下意识又说了声抱歉,也不知她究竟听见没有,刷地拔了耳机又接着说:“众目睽睽的,请放尊重一点!"
这方圆三米便静了。
二宫瞪大了眼,“不,不是,你误会了……”
耳机已被重新塞好。
二宫环顾四周企图找个作证的,然而只找到了几十只鄙夷或恶笑的眼睛。
从头脑的热度来看脸一定是烧的通红了,再看看自己这衣裳脱了一半的造型——你不是电车痴汉谁是!
二宫这会不止是头皮发麻,直接整颗心都死了。特别是看到站在那OL左侧的那个少年,偏出个头来打量着二宫,叛逆的黄毛,干净的眉眼,生生映衬出对二宫这个不得体的大人的蔑视。
等一下,他是不是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已经数不清是今天的第几道雷,直把二宫劈得外焦里嫩,绝望之间他正对上了那少年的目光,后者紧抿着唇,慌忙躲闪开了。
……希望传闻别那么快传到办公室吧。
二宫低下头颅,心想这动作一定会被当做羞愧,却也自暴自弃心如止水了。
如果说与那少年同路所以只能一前一后走过长长的坂道还不算糟糕,那看见他端坐在自己任教的班总可以算了吧?
于是两人第二次的目光相触在对命运的惊叹下波涛汹涌,少年小鹿般的眼眸显然闪现出对人生的忧惧。
齐藤桑说的那个转学生,就是他了吧?
二宫揉揉眉心,觉得这个时候不放世界奇妙物语的bgm也是太浪费。
C班的同学们在一声无精打采的“上课”中开始了新的学期。
二宫课后翻了花名册,看见那孩子名叫“相叶雅纪”。他考虑过要不要找他来解释清楚,但一连串噩运让他多少有些不甘心,且自己这么一解释,反倒此地无银,便干脆执拗起来相信清者自清。
意外的,也没有任何传闻出现。
二宫刻意对相叶多加了关注,但那孩子跟别的学生一样,不如说更乖巧一些,作业都有按时交,上课也不说小话,偶尔还会看窗外发呆。
不对,这个为师要制止。
“相叶君?”
二宫捧着课本依然站在讲台,看着倒数第二排并不靠窗的相叶雅纪蓦地回过头来,一撮呆毛飞扬了一瞬,又服帖地躺了回去。
“‘遐懐寄何處’的‘遐’字该怎么解释?”
“……”相叶慢慢站了起来,神色凝重,“是跟‘远’同义吗?”
“……”算你走运,“说得很对,相叶君。”
二宫扯出笑容来“表扬”,却只见相叶坐下去时表情像见鬼了似的。
完了,他觉得我在打击报复!
之后的国文课上相叶走神越来越频繁,二宫不想被误会,但总不能放任他不管,只好偶尔走到他身边或点他回答问题,二宫以为这好歹是强迫了他学习,但照现在的成绩看来,卵用没有。
没有擅长的科目不可怕,可怕的是偏科;学习成绩不理想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学习的热情。
这么下去的话,只会恶性循坏的吧……
视线中突然走进一个清丽纤细的身影,是隔壁b班的地理老师松下香织,刚回到办公室便径直到窗台提起小水壶给洋桔梗浇起水来。
二宫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
串串小花星星点点粉粉淡淡铺撒开来,与其说漂不如说恰到好处,第一次见到这盆栽的时候二宫就觉得,这就是松下会喜欢的东西。
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松下放下水壶“嗯?”了一声。
二宫笑,“真有耐心呐。”
松下摇头:“嘛……”
二宫又接:“不过有那帮小恶魔陪练,想没耐心倒也难吧?”
松下会意笑了起来,“真是的呢,上完课就是养盆栽,完全是照料人的命。”
二宫也笑了起来,挠了挠耳朵。
“这可怎么办呐……”
“这可怎么办呐……”
只投着橘黄台灯光线的小房间,床铺靠墙,边缘堆着零散的漫画。
相叶雅纪握着电话又在床上打了个转,不自觉把手里那本翻开半小时没看进半个字的英语书也丢尽了漫画堆里。
电话对面是在千叶的老友风间俊介,眼睛蒙蒙的像只小土狗,是相叶雅纪目前发现的最能忍受他的小伙伴——然而——
“我怎么知道啊!你知道现在几点吗!”风间怒喊。
“嗯?”相叶看表,“十二点四十三,啊那么晚了你吼那么大声伯母会听到的!”
“牙白!喂还不是因为你!”
相叶笑了起来,支起身去关了灯,说:“那就晚安了风pon,我要睡觉了。”
“喂干嘛说的好像是我打扰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打过来讲了两个小时跟那个痴汉老师斗智斗勇的故事虽然你从开学到现在已经讲了三遍而且我并没有听出来你们有在斗就是了!”
“这次不是新增了国文不及格的事吗?毕竟那么久没更我怕你忘了前情嘛。”
“嘟嘟嘟嘟……”
“诶,”相叶愣了愣,一个激灵拿开电话,“好烫。”
相叶努努嘴,在黑暗中摊开被铺。最近下雨,被子好像也有点受潮,但相叶将就着没去拿柜子里那张新的。
从千叶到了东京都,什么都是新的。好歹把这床铺照搬过来,不然大概睡不着。
父母想要把中华料理的事业做大,几年前就开始筹备在东京开店的事,于是半年前举家终于是搬到了这儿,千叶的店交给了别人照看,成了连锁店之一。
弟弟裕介起初是极力反对的。
“现在生活的不是挺好的嘛,何必那么贪心呢!”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呢!”老爸果不其然呵斥并用拳头威胁,却也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最后裕介为这事在夜里哭了,毕竟还小,把小伙伴间的友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相叶雅纪最见不得人哭,只能把小家伙的脸揉进了怀里,“虽然是很舍不得,但那可是让老爸老妈骄傲的事啊,我们不能添麻烦哦。”
彼时是这么说,但现下仍然是,会寂寞得不得了的啊。
一整夜的梦都影影绰绰,好像看见了四岁的相叶雅纪一定要摸到爸妈的脸才能睡着,然后跟现在的自己等身大的相叶雅纪也钻进爸妈的被窝里去摸脸,结果被老爸蹬下了床。光线突然强烈起来,就像在整蛊节目里突然被从角落窜出来的camera桑拍凑近特写似的,相叶睁大眼,瞬间被冲撞进来的阳光刺得生疼。
“哥!最后一次啦,再不起我不叫的啦。”刚走出房门便听得裕介这么一句无精打采的话,相叶不满:“那么小声听得见才有鬼!”
时间紧迫已经无力回天,随便塞了点吐司,相叶便跑出了门。
但无力回天的意思就是多厉害你也总不能上天吧,于是当地铁门合上的瞬间相叶艰难地举手看表时,只剩十三分钟。
牙白!
“总觉得会迟到呢。”
嗯?说这话的不是相叶。
“!”
是正和相叶挤在一块的、微笑用下目线看着他的,痴汉老师说的。
“二宫老师……早上好。”
近两个月来两人几乎没在地铁上有过目光接触,心照不宣,把对方躲得远远的。今天这“偶遇”,可“真巧”啊。
像读透了他的心思一般,二宫接着说:“既然那么巧遇上了我就顺便跟你说件事……”
相叶目光顿凛,心如擂鼓。
“鉴于你的国文成绩实在太烂,偏科那么严重,齐藤舍不得,我也难做,所以相叶君——从今天开始每周月、水、金下午放学留下来,我给你补两节课。”
相叶瞪圆了眼:“诶?!可是……”
二宫依然笑得柔软,打断他说:“这不是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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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挺长,慎蹲。